长子县的夜,很静。!微¨趣.晓\说_蛧^ ′吾*错/内′容·
白日里那场血腥的权力更迭,己经被冰冷的夜色彻底清洗、掩盖。
新换的城门守卫,如同沉默的石像,矗立在墙垛之后,
而这座城池,则像一头暂时蛰伏的巨兽,在喘息中,等待着黎明后未知的命运。
原郡守府的书房内,灯火通明,温暖如春,与外界的清冷隔绝成了两个世界。
张文跪坐在厚实的软垫上,面前的案几上,没有摆放任何关于军事或政务的卷宗。
摊开的,是十几卷长短不一的竹简。
这些竹简的材质各不相同。
有的是石沟村逃亡时顺手带的,最粗糙的青竹片,字迹是用削尖的木炭写的;
有的是黑水寨时期,用缴获的竹简,墨迹沉稳;
还有几卷,是来自上党郡上好细竹,打磨得光滑如玉。
但所有的字迹,都出自同一人之手。
那是一种清秀中带着一丝锋利笔锋的字迹,条理清晰,分门别类,
从最初给石沟村卓家清点农货的、山寨物资清点、人口编册的,到后来的敌情分析、舆论造势方案的,
再到如今这张刚刚呈上,关于上党郡各大士族豪强的田产、人口、以及彼此间错综复杂姻亲关系的详细图谱……
张文的手指,缓缓拂过一卷竹简。
上面是卓荧对李凯、王陵、冯程三人性格弱点的精准分析。
“李凯性刚而多疑,可激之;王陵贪而惜命,可诱之;冯程老而求稳,可迫之。”
正是这短短十八个字,让他兵不血刃地,撬动了整个上党的权力天平。
他拿起另一卷,上面用朱砂笔绘制的,
是“长子县之乱”当夜,针对王家大宅的伏击地点和封锁路线图。.微-趣·暁/税_枉? `已^发¨布,蕞+欣-彰_结`
他的目光,在图上一处标注的“可用商队马车堵塞此巷”的字样上,停留了许久。
张文的眉头,不知不觉间,己经紧紧锁起。
预判李凯的动向,利用冯程的心理,这些可以说是智谋。
但将自己商队的马车,都毫不犹豫地算计进去,作为封堵战场的棋子……
这份冷静和果决,己经超出了“智谋”的范畴。
这是一种,将世间万物,都视为达成目的之工具的冷酷天性。
张文的眼角,忍不住抽动了一下。
他娘的,这女人是什么来头?
这手段,这心计……该不是碰上同行了吧?
而且还是那种女频文里,算无遗策、杀伐果断的大女主?
他突然想起了第一次在石沟村见到那个女人的情景。
她把自己涂得蜡黄,头发枯槁得像一丛乱草,眼神总是躲闪着,怯懦地抱着那个孩子,
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老上不止十岁。
他又想起在王家大宅前,那场血腥的巷战之后,她从马车里探出身子,
下达“清场”命令时,那份冷静到近乎残酷的眼神。
一个逃难的书生之妻,绝不会有那样的眼神。
一个普通的寡妇,也绝不可能制定出这样一份,如此完备的作战计划。
他手中的那卷竹简,打磨得极为光滑,边缘却依旧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锐利。
他的拇指,无意识地在竹简的边缘反复摩挲着,那感觉,像是在触摸一柄刀的刀脊。\x~i+a.n,y.u-k`s~.?c`o_m?
这柄刀,很锋利,也很好用。
但他不知道这柄刀是何人所铸,用的是什么火,淬的是什么水。
他一手建立起来的这个体系,就像一台精密的机器,孟铎是坚固的齿轮,
王二疤是凶悍的撞锤,李息是调节的平衡木,每一个人,每一个部件,他都知根知底。
唯独卓荧,她是这台机器最核心的轴承,但他却对这根轴承的内部,一无所知。
他不喜欢这种感觉。
这种感觉,就像在他的棋盘上,出现了一枚不属于黑白,却能影响整个棋局走向的灰色棋子。
“啪”的一声轻响。
他将竹简放回案几,站起身,走到了窗边。
窗外的冷风灌了进来,吹散了屋内的暖意,也吹散了他心中的那份烦躁。
“来人。”他的声音,平静而清晰。
一名亲兵应声而入。
“去,请卓夫人来一趟书房。”
.....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