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走到地图前,目光扫过每一个人。
“所以,从今天起,收起你们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。
我们能信的,只有我们自己。”
他用手指,重重地,敲在了地图上“上党郡”的位置上。
“皇帝没了,可我们的爹娘妻儿,还在!我们的田地房产,还在!
我们脚下这片土地,还是我们秦人的土地!”
“赵高能杀一个皇帝,他能杀光我们上党十数万的百姓吗?”
“从今天起,忘了咸阳那个烂透了的朝廷!
忘了那个不知所谓的‘新君’!
你们的忠诚,只需要交给两个人——你身边的袍泽,和你家里的亲人!”
“为他们而战,为自己而活!
这,才是我们唯一的出路!”
张文的话音落下,议事厅里,依旧是一片死寂。
但气氛,己经变了。
之前是末日降临般的绝望和茫然,现在,则是一种被逼到悬崖边上,不得不求生的、压抑的躁动。
郭昌那张惨白的脸,慢慢恢复了一点血色。
他没有看张文,而是看向了坐在他对面的另一位家主,两人交换了一个极其复杂的眼神。
他缓缓站起身,对着张文,深深一揖。
“将军所言,我等……明白了。”他没有说“遵命”,也没有说“支持”,只是说“明白了”。
“上党郡的安危,从今日起,便全系于将军一身了。”
说完,他便带着其他几位家主,沉默地退了出去。
他们走后,议事厅里只剩下了张文手下的军官们。
“头儿,这帮老狐狸,怕是不会真心跟咱们干。”王二疤吐了口唾沫,不屑地说道。
“我不需要他们真心。”
张文坐回主位,端起桌上早己凉透的茶水,一饮而尽,“我只需要他们害怕。
怕流寇,怕楚军,怕家产被抢,怕脑袋搬家。
只要他们怕,他们就会把钱粮兵丁,老老实实地交出来。”
他看着空了的茶杯,淡淡地说道:“至于他们的心,不重要。”
…………
夜色中,一支小规模的商队,终于抵达了雁门关外的一处匈奴部落。
篝火熊熊,将人的影子在地上拉得长长的。
卓荧端坐在火堆旁,在她身边,是王家派来的向导阿保。
阿保正在用流利的匈奴话,与部落里那位须发皆白的老萨满,低声交谈着。
卓荧没有说话,她只是将一包上好的砖茶,亲手递给那位老人,然后又指了指身后马车上的一袋盐。
老萨满浑浊的眼睛,在看到那袋盐时,亮了一下。
但他没有立刻表态,只是不紧不慢地,用骨刀切下一小块羊肉,扔进沸腾的铜锅里。
羊肉的香气,很快就弥漫开来。
卓荧没有催促,她似乎对眼前的生意毫不在意,反而低声向阿保询问起部落里孩子们的情况。
阿保将她的话,翻译了过去。
老萨满有些意外地看了她一眼,咕哝了几句。
阿保立刻翻译道:“萨满说,今年雪大,小崽子们有好几个都得了风寒,牛羊也冻死了不少。”
卓荧点了点头,示意身后的王崇。王崇会意,从另一辆车上,捧下一个用油布包好的包裹。
卓荧接过包裹,打开来,里面不是铁器,也不是丝绸,而是一捆捆晒干了的草药。
她对阿保说:“告诉萨满,这是我们郎中,专门用来防治牲畜秋季疫病和人受了风寒的方子。
不值什么钱,是我们的一点心意。”
当阿保将这番话翻译过去,并将那些散发着独特药香的草药递到老萨满面前,
这位一首保持着警惕和倨傲的老人,面露惊讶。
他拿起一株草药,凑到鼻尖闻了闻,又用干瘪的手指捻了捻,那双浑浊的眼睛里,
第一次,露出了真正的、发自内心的尊重和感激。
他站起身,对着卓荧,用匈奴最古老的礼节,抚胸躬身。
交易,在之后进行得异常顺利。
随行而来的王恒坐在一旁,看着这一切。
己经极难打交道的胡人,在这位温润如玉的女子的运作下,态度居然出奇的好。
同时他还注意到,在整个交谈过程中,王二疤和他手下的那些悍卒,
就那么沉默地坐在商队的货物上,自顾自地擦拭着兵器,喝酒吃肉,仿佛对眼前的交易毫不关心。
但