发往下淌,在下巴尖汇成细流。“别怕,”老人见她站在廊下发抖,把身上的蓑衣披在她肩上,“这雨来得急,去得也快,正好给嫩苗冲冲土。”
砚之披着蓑衣站在雨里,闻到蓑衣上淡淡的桐油味,混着雨水的腥气,像回到了祖父的书斋。她突然想起书斋里的那盆文竹,总是摆在朝南的窗台上,祖父说“植物得跟着太阳走,人也一样,得朝着亮处活”。
雨停时,天边泛起鱼肚白。砚之帮着把塑料布收起来,发现玻璃罩被风吹倒了,嫩苗却没断,只是歪向了南边,像个努力够着阳光的孩子。“你看,”老人扶正玻璃罩时,晨光刚好落在苗尖上,“它自己会找方向,不用咱们多操心。”
那天上午,砚之在书稿里写下:“植物的向光性,是刻在基因里的执念,就像有些人,无论走多远,心总会朝着牵挂的方向。”她写这句话时,笔尖的墨水突然断了,像是祖父在提醒她,有些情感不必写得太满,留白处的余韵,或许更动人。
中午,村里的孩子们来院里玩,他们的手腕上都系着红绳,是李婶照着阿婉的样子编的。最小的那个孩子举着朵野菊跑过来,非要插进砚之的书稿里,说“姐姐写故事,得有花陪着才香”。
老人笑着把孩子抱到石桌上,让他看玻璃罩里的嫩苗。“这是从很远的地方来的种子,”老人的手指在孩子的手心画着圈,“等它长大了,会开出很香的花。”
孩子的眼睛亮得像两颗黑葡萄:“比桂花还香吗?”
“不一样的香,”砚之摸着孩子的头,他的发梢还沾着草叶,“就像你娘做的馒头,和我祖父做的不一样,但都好吃。”
孩子似懂非懂地点点头,突然指着东厢房的方向喊:“那是什么在飞?”众人抬头时,看见群白鹭从屋顶掠过,翅膀掠过檐角的铜铃,铃音混着孩子们的笑声,像支轻快的歌。
下午,砚之继续整理祖父的信笺,在最底下发现张泛黄的药方,上面的字迹是阿婉的,写着“腊梅三钱,桂花五钱,冰糖少许,治相思”。药方的边缘画着个小小的笑脸,嘴角的梨涡和照片里的老人一模一样。
她把药方递给老人时,发现他正对着竹篮里的桂花发呆。竹篮己经编好了,提手上的红绳系成了个漂亮的蝴蝶结,像件准备送出的礼物。“这篮送你,”老人把竹篮推过来,里面铺着层蓝布,是阿婉织的,“装书稿用,比出版社的纸箱透气。”
砚之摸着竹篮的纹路,突然明白为什么老人编得那么用心。那些交错的竹条里,藏着他对祖父的思念,对阿婉的牵挂,对她的期许,像这满院的草木,沉默着,却把所有的情感都融进了年轮里。¨我¨的/书`城` !免!废¢越~毒+
傍晚,砚之坐在银杏树下,看着夕阳把玻璃罩里的嫩苗染成金色。她想起刚到静远堂的那天,老人说“有些故事,从来就没写完过”,现在她懂了,未完成不是遗憾,是留给后来人的空间,让他们用新的时光,新的感悟,继续编织那些未完的牵挂。
她从帆布包里拿出那枚银锁,轻轻放在竹篮里。银锁上的“平安”二字在夕阳下闪着光,像在说,无论故事怎么续写,平安二字,永远是最好的注脚。老人坐在对面的竹椅上,手里摩挲着那封未拆的信,信封上的火漆印在余晖里泛着红,像颗跳动的心脏,在静远堂的暮色里,轻轻搏动着。
葡萄藤的卷须悄悄爬上花架,尖端打着小小的旋,像在为明天的生长积蓄力量。砚之知道,故事还长着呢——嫩苗会抽出新枝,书稿会添上新页,竹篮会装满新采的桂花,那坛埋在树下的米酒,会在某个飘着腊梅香的日子,被轻轻挖出来,倒在青瓷碗里,映着满院的月光,和那些永远在生长的思念。
砚之在静远堂住到第六十三天的时候,腊梅苗己经抽出了第三片新叶,叶尖带着点淡淡的紫,像被晨光染过的玉。她每天清晨都会蹲在花架前,用老人教的法子测量苗高,铅笔在竹片上划出的刻痕己经排了整整三行,最末一道刻痕旁写着“谷雨,三寸七分”,字迹被露水洇得有些模糊。
那天早饭时,老人端来盘青团,艾草的清香混着豆沙的甜漫了满桌。青团的边缘捏着细密的褶,像朵半开的莲花,是用阿婉留下的木模压的,模子上的花纹己经被岁月磨得浅淡,却依然能看出是缠枝莲纹。“你祖父总说,”老人往青团上撒着松花粉,粉粒落在青瓷盘里,像撒了把碎雪,“南方的春天得吃点带青气的东西,不然写出来的字都少了点生机。”
砚之咬了口青团,艾草的微苦裹着豆沙的甜在舌尖散开,突然想起祖父日记里的话:“人生如食青团,苦甜相济方得真味,若一