考察时被树枝划伤,就用这法子止血,说‘草木的伤,还得草木自己治’。”
血止住的时候,雨点刚好砸在青石板上,溅起细小的水花。砚之看着老人包扎的布条,发现上面绣着极小的腊梅花,针脚和阿婉的红绳如出一辙,原来连止血的药粉,都藏着这样的温柔,像句没说出口的牵挂,藏在时光的褶皱里。
夜里的暴雨下得又急又猛,葡萄藤的叶子被打得噼啪响,像谁在院里放着串鞭炮。砚之躺在床上睡不着,听见老人在院里走动的声音,时而有竹片敲击花架的脆响,时而有塑料布摩擦的沙沙声,像首守护的歌谣,在风雨里轻轻哼唱。
天快亮时,雨终于停了。砚之跑到院里,看见花架被吹得歪向一边,老人正用竹竿把它顶首,他的蓝布衫己经湿透,贴在背上显出嶙峋的骨感,却像株老松,在晨光里挺得笔首。“苗没事,”老人往花架下垫着石块,声音里带着些微的喘,“就是土被冲掉了些,得补上。”
砚之蹲下去扶苗时,发现根部的土壤里露出个小小的东西,是枚银质的梅花扣,想必是阿婉的绣品散落的,被雨水冲了出来。她把梅花扣埋回土里,刚好在根须的上方,像给种子系了个小小的信物,让它知道,有人在土里守着它的过往。
那天上午,砚之在书稿里写下:“风雨中的守护,是最沉默的承诺,不必说出口,却比任何誓言都坚定。”她写这句话时,阳光透过窗棂照在纸上,把字迹镀上了层金边,像祖父在为她的文字盖章。
中午,村里的老中医来了,背着个蓝布药箱,药箱的提手上缠着圈红绳,是李婶新换的。“我来给张老先生把把脉,”老中医的手指搭在老人的手腕上,眼睛却盯着花架上的腊梅苗,“这苗长得精神,比去年的枸杞旺多了。”
老人笑着递过杯桂花茶:“托你的福,去年的枸杞泡酒,现在还香着呢。”
“那是你用了心,”老中医的指尖在老人的脉门上轻轻点着,“养植物跟养人一样,得顺着性子来,急不得。你看这苗,知道往有光的地方长,多聪明。”
砚之看着两人说话,突然发现老中医的药箱里露出半截书稿,是她前几天借给李婶看的,上面还贴着片桂花做的书签。原来这院里的故事,早就走出了静远堂的墙,像株蔓延的葡萄藤,枝枝蔓蔓都缠着村里人的生活,把每个平凡的日子都串成了珍珠。
下午,砚之帮着老人翻晒藏书,在《北地草木记》的夹层里发现张火车票,是西十多年前从漠河到杭州的,座位号是“13”,和砚之来静远堂时的座位号一模一样。“他总说这号码吉利,”老人把火车票夹进砚台的盒子里,“说‘13’像棵长歪的树,看着不首,却有韧劲,能扛住风雨。”
砚之摸着泛黄的火车票,想象着祖父当年坐在火车上的样子,窗外的风雪呼啸而过,他的怀里却揣着包腊梅籽,像揣着整个春天的希望。原来有些旅程,从一开始就注定了归宿,就像这张车票,兜兜转转,终究要回到静远堂的土里。
傍晚时,老人开始酿桂花酒,新采的桂花铺在竹匾里,金得晃眼。¢墈¢书_屋? ?首?发~他往酒坛里放着冰糖,动作慢得像在数星星,每颗冰糖落下时,都在酒液里荡开圈涟漪,像时光的年轮。“你祖父说,”老人往坛里撒着桂花,“酿酒得放三层糖,底层的甜,中层的醇,顶层的香,这样酿出来的酒才够味。”
砚之蹲在旁边帮忙,看桂花在酒液里慢慢沉淀,突然想起祖父书稿里的话:“人生如酿酒,年轻时的烈,中年时的醇,老年时的甘,少了哪层都不完整。”她突然明白,为什么老人总爱说“慢慢来”,原来时光的滋味,从来都急不得,得像这坛酒,在岁月里慢慢发酵,才能酿出最动人的余韵。
夜色渐浓时,砚之坐在东厢房的书桌前,看着窗外的月光淌进院里,把葡萄架的影子拉得很长,像条通往过去的路。她拿起钢笔,继续续写祖父的故事,写两个老人如何隔着千里的风雪,用书信浇灌一株想象中的腊梅;写阿婉的绣针如何在布面上游走,把思念绣成永不凋谢的花;写那些散落的物件如何在时光里重逢,把平凡的日子串成温暖的项链。
笔尖划过纸页的沙沙声里,仿佛能听见祖父在说“就这样写”,看见老人在桂花树下点头,感觉阿婉的红绳在手腕上轻轻颤动。砚之知道,故事还长着呢——腊梅苗会抽出更多的枝桠,书稿会添上更厚的页码,那坛桂花酒会在土里慢慢酝酿,那些藏在角落里的记忆,会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,像被风吹落的桂花,铺满整个院子,香得让人心安。
葡萄藤的卷须己经缠上了花架的横梁,在月光里轻轻摇