字。鸟群盘旋三圈后往归渊的方向飞,飞过沉淀池时,花瓣掉进水里,开出了金色的花,像条连接地上与海底的花路。
后来,山外的工厂再也没往河道里排过废水。据说厂长夜里总做个梦,梦见片铜绿色的海,有群人影在海底向他挥手,手里举着生锈的过滤器,过滤器里开出的野菊,花瓣上写着“万物同源”。他派人来红泥坳学做净化装置时,带了面新铸的三足鸟铜镜,挂在沉淀池的碑上,镜面映着归渊的海底和红泥坳的田野,像把两个世界装在了一起。
红泥坳的雨再落下时,带着野菊的清香。小年蹲在铜铺前打制新的铜器,凿子落下的火星里,能看到守忆人在海底的花海中笑,阿镜的药书摊在旁边,最新的一页画着幅画:地上的人往归渊扔野菊籽,海底的守忆人往红泥坳抛铜器,中间的雨丝里,长满了会开花的铜链,像条永远不会断的桥。
孩子们在雨里跑,手里举着铜制的小风车,风车的叶片上刻着归渊的地图。风一吹,风车转起来,把雨水搅成金色的雾,雾里浮着些铜绿色的光点,是守忆人的魂魄在跟他们玩。穿工装的老人坐在镇魂碑前,看着雾里的光点笑,他的军大衣上,不知何时落了片铜绿色的花瓣,像海底的守忆人送来的礼物。
“你看,”阿镜指着雾里的光点,它们正在拼出个巨大的“家”字,笔画里既有地上的野菊,也有海底的铜器,“不管在地上还是海底,我们早就成了一家人。”她往雾里撒了把野菊粉,粉末落在光点上,开出些小小的花,一半是金色,一半是铜绿色,像两个世界的春天,在雨里紧紧抱在了一起。
铜铺的钟声突然响了,声线穿过雨幕,传到七处祭坛,传到归渊的海底。守忆人在海底听见了,红泥坳的人在地上听见了,连山外工厂的机器声,都跟着钟声的节奏轻响,像在合唱一首关于守护的歌。歌里没有悲伤,没有离别,只有野菊在铜器上开花的声音,只有归渊的海水和红泥坳的雨水,在同一个天空下,轻轻相拥的声音。
霜降这天,红泥坳的晨霜裹着野菊的枯瓣,在青石板上结出层薄冰,像谁铺了张碎金箔。小年蹲在铜铺后墙根下翻晒铜屑,指尖刚触到堆锈迹斑斑的碎铜,突然有片碎屑立了起来,像片微型的青铜叶,叶脉里渗出淡金色的液珠,落在地上凝成个小字——“衍”。
阿镜举着个竹筛从山外回来,筛底的铜绿正在剥落,露出下面银白色的星纹,是北斗七星的图案,其中“天枢”星的位置微微凸起,像颗即将脱落的牙。“山外的考古队在黑风口挖到座西晋墓葬,”她把筛子扣在镇魂碑上,星纹突然亮起红光,映得碑身的藤蔓都在颤动,“墓里的壁画画着红泥坳的未来,七处祭坛的铜器正在自己繁衍,长出新的铜苗,苗尖上结着三足鸟形状的果实。”
话音刚落,破庙的香炉突然“当啷”一声翻倒,香灰里滚出些铜绿色的颗粒,像没烧透的香头。小年伸手去捡,颗粒在掌心炸开,变成群细小的铜虫,顺着他的手腕往上爬,在银镯子的缝隙里筑巢,巢的形状像缩小的红泥坳,有铜铺、破庙、镇魂碑,甚至能看到菜园里的忆魂草在摆动。
“是‘衍铜’,”阿镜翻开药书最新的一页,上面用朱砂画着株奇怪的植物,根茎是铜链,叶片是铜镜残片,花蕊是三足鸟的形状,“西晋的《考工记》里提过,铜器养到极致会生‘灵’,能像草木一样繁衍,只是需要血契之人的灵气滋养。”她往铜虫筑的小巢里撒了把野菊粉,粉末落在铜巢上,立刻长出些金色的细丝,像给巢穴盖了层屋顶。
当天傍晚,七处祭坛的铜器都有了动静。水电站的铜管道上冒出细小的铜芽,芽尖缠着忆魂草的根须;鹰嘴崖的暖手炉里长出铜制的火苗,在炉壁上开出野菊纹;落雁坡的铜铃铛则结出串铜籽,风吹过时发出“沙沙”的响,像在传播种子。穿工装的老人拄着拐杖来看时,杖头的三足鸟突然张开翅膀,里面藏着只更小的三足鸟,喙里衔着颗铜制的野菊籽,像在孕育新的生命。
“衍铜不是祸事,是铜魂在认亲,”老人用拐杖拨开铜芽,下面的泥土里渗着淡金色的液珠,“守忆人在海底把铜魂养得壮实了,现在让它们自己找去处,是想在红泥坳扎根。”他往铜芽上浇了些归渊的海水,是用铜壶装来的,水落在芽尖上,立刻开出朵微型的铜花,花瓣上能看到守忆人的笑脸。
可到了夜里,铜器的繁衍突然失控。水电站的铜芽疯长成铜藤,缠住了机房的横梁;鹰嘴崖的铜火苗蔓延到岩壁,把忆魂草烧成了铜色;最吓人的是落雁坡,铜籽落地后长成片铜树林,树枝上挂着些模糊的人影,是没来得及归渊的守忆人,他们的手脚被铜枝缠住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