深夜,营地篝火噼啪作响。陈九斤蹲在铁匠铺临时搭建的帐篷里,就着火光敲打铁片。老周递来的铁锤沉甸甸的,他想起老人说的话:\"水冷靠水,风冷就得靠这戈壁的妖风。\"当第一片散热片焊在枪管上时,远处传来狼群的嚎叫,混着帐篷外呼啸的狂风,像极了火铳击发的轰鸣。
五日后,追剿部队再次遭遇流寇。这次陈九斤将改良后的火铳分给精锐,枪管外螺旋排列的散热片在阳光下闪着银光。当敌人的马队冲来时,他猛地扣动扳机。火铳喷出火舌的瞬间,狂风顺着散热片的间隙灌入,带走灼人的高温。连续七次击发,枪管始终保持着可握持的温度。
\"百户,成功了!\"阿虎缠着绷带的手激动得发抖。少年举着火铳连发三弹,精准命中百米外的骑手。陈九斤望着漫天黄沙中溃散的敌群,忽然明白真正的利器从来不是照搬图纸的精巧机关,而是能在绝境中重生的智慧。
夕阳西下,他抚摸着火铳上崭新的散热片,金属表面的纹路如同戈壁的沙浪。远处,后勤队正收集起破损的木桶——这些曾带来危机的容器,即将被改造成收集露水的器具。陈九斤知道,在这片残酷的荒漠中,水冷火铳已经完成了蜕变,而属于它的传奇,才刚刚开始。
沙焰折戟
嘉靖三十七年深秋,月牙泉的黄沙裹着滚烫的日头砸在陈九斤的甲胄上。他蹲在临时垒起的沙袋工事后,盯着火铳握把处巴掌大的水箱——正午的阳光像把烧红的烙铁,正在将里头最后半指深的清水化作白雾。铜管表面的螺旋纹路里,干涸的水渍泛着诡异的盐碱结晶。
\"百户!流寇骑兵!\"阿虎的嘶喊混着驼铃声传来。陈九斤猛地抬头,远处沙丘翻涌如沸,三十余骑弯刀客正呈雁形包抄而来。为首那人戴着镶嵌狼牙的皮盔,手中套马杆甩出的铁链在烈日下划出刺目弧光。
\"准备——\"陈九斤的喉结滚动着咽下沙尘,将铅弹狠狠砸进铳膛。火铳扳机扣动的瞬间,他听见水箱发出刺耳的\"咔嗒\"脆响——最后一滴水顺着螺旋铜管蒸发殆尽。灼热的气浪顺着枪管喷涌而出,掌心传来的剧痛让他几乎松手。第一发子弹歪歪斜斜地射向天际,而本该导流冷水的铜管在高温下扭曲成麻花状,暗红色的金属褶皱里渗出细密的血珠。
\"铜管过热!快撤!\"他的怒吼被流寇的呼哨声吞没。失去冷却的火铳接二连三地炸膛,新兵们惨叫着甩开烫手的武器,飞溅的铜片在沙地上犁出狰狞的沟壑。陈九斤抄起腰间佩刀时,瞥见流寇骑兵已突入三十步射程——那些弯刀上还凝结着前日屠戮商队的血痂。
混战中,阿虎的火铳突然炸裂。少年被气浪掀翻在地,胸口的锁子甲被烫穿,露出焦黑的皮肉。陈九斤挥刀格开劈来的链锤,余光看见后勤队的水车正在沙丘背面倾覆——三日前从百里外运来的清水,此刻正渗入滚烫的沙砾,化作袅袅白雾。
\"撤往月牙泉!\"他拽起阿虎,踩着滚烫的沙砾狂奔。流寇的马蹄声如闷雷逼近,套马杆的铁链擦着他的头皮掠过,削飞了半片发髻。当他们跌跌撞撞冲进泉边的胡杨林时,陈九斤才发现腰间的酒囊不知何时已经遗失,喉咙干渴得几乎能尝到血腥味。
夜幕降临时,陈九斤蹲在泉眼旁清洗阿虎的伤口。少年昏迷中呓语不断,攥着变形的火铳铜管不肯松手。月光照亮泉边斑驳的石壁,上面刻着前朝戍卒留下的诗句:\"清泉难润千军渴,铁马空嘶万里沙。\"他突然想起半月前李承恩在守备府说的话,老将军用朱砂笔在佛郎机图纸上画圈:\"这玩意儿是海上走私来的图纸,佛郎机人在船上用海水冷却,自然无碍......\"
夜风卷着沙砾扑进喉咙,陈九斤摸出怀中被汗浸皱的图纸。月光下,拉丁文标注的\"marine cooling\"(海水冷却)字样刺得他眼眶生疼。图纸角落的海浪纹与眼前枯涸的月牙泉重叠,那些精巧的螺旋铜管设计,此刻看来更像是佛郎机人精心设计的陷阱。
\"百户,流寇在集结。\"哨兵的耳语惊破寂静。陈九斤抬头望去,远处沙丘上的篝火连成蜿蜒的红线,如同巨蟒吐信。他握紧腰间仅剩的半块燧石,忽然想起老铁匠临终前塞给他的锦囊——里头裹着几枚生锈的铁钉和半张残缺的《武经总要》残页,边角处用炭笔潦草写着:\"以风制火,以砂代水。\"
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,陈九斤带着仅剩的十二名士兵摸向流寇营地。他们将火铳铜管外缠满浸湿的胡杨枝,又在枪管下方捆扎了盛满细沙的皮囊。当第一缕阳光刺破云层时,流寇的骑兵正