看似坚固,却抵不住火与水的消磨。他摸了摸怀里的残卷,忽然觉得这浸满鲸油与毒浆的书页,比任何兵书都更实在:匠人手中的火与药,从来不是为了杀人,而是为了让该活的人,能在惊蛰的晨光里,熬开新的黎明。
《壬辰夜雾·鲸脂秘卷》
一、釜山石洞熬膏人
赵莽的木勺搅动火塘上的陶釜,鲸脂在沸水中翻涌,蒸腾的热气里浮着细碎的银矿渣。这是熬煮的第三日,釜底的炭火已换成了鲸骨——《天工开物》里说“以骨火逼油,其性更凝”,他数着岩壁上的刻痕,算着倭寇蹲踞釜山浦的第四十日。
“先生,指缝要涂三遍。”朝鲜少年金大柱递过浸油的麻布,袖口露出新结的疤痕——那是前日试药时,没涂匀鲸脂留下的。赵莽盯着釜中渐渐透亮的油脂,想起书中“鲸脂入肤,三日不化”的记载,忽然用木勺挑起一缕,在指尖搓成油珠:“记住,指甲缝最易进毒,要像嵌进皮肉里那样抹。”
洞外传来老巫祝的吟诵声。七盏松油灯在岩壁上投下晃动的影子,照见石案上摆着的《天工开物》残页——“五金·砒石”篇被朱砂圈了又圈,“毒浆蚀铁,油脂隔之”八字下,是赵莽新添的批注:“鲸脂胜鱼油,熬三昼夜,可御亚硫之毒。”
金大柱忽然指着釜底:“油变清了!”沸油表面的泡沫渐渐消褪,露出琥珀色的透亮液体,像凝固的阳光。赵莽熄了火,用竹片刮下釜壁上的膏体——冷却后的鲸脂呈半透明状,指尖按上去会留下浅痕,正是他要的“凝而不硬,润而不腻”。
二、暮色渡海藏毒罐
戌时三刻,暮色将海岸线染成紫灰色。赵莽背着装满鲸油膏的皮囊,腰间缠着七枚陶罐——每只罐口都用浸过鲸脂的棉纸封着,里面装的是银矿废坑的“毒龙涎”:含hg?as?s?的矿渣经雨水催化,已生成亚硫酸与硫化氢的混合毒雾。
“跟着火把走,踩我的脚印。”他回头叮嘱身后的义军,每人肩上都抬着两尺高的陶罐,罐身裹着浸油的草席——这是防摔,更是防漏。老巫祝说过“地脉在酉时换气”,此刻海风正从釜山浦往内陆吹,正是送毒雾“回家”的时辰。
路过银矿溪谷时,石滩上还留着前日毒雾的痕迹:倭寇的铁盔嵌在泥里,漆面鼓起密密麻麻的泡,像被虫蛀空的莲蓬。赵莽摸了摸腰间的火镰,镰柄上“天工”二字被鲸脂浸得发亮——这是师傅临终前塞给他的,说“能开万物之窍”。
第一颗星星爬上桅杆时,水寨的灯火在雾里若隐若现。赵莽蹲在礁石后掀开陶罐木塞,指尖刚触到毒浆,就听见身旁的金大柱倒抽冷气——黑浆表面浮着淡紫色的雾,像被驯服的毒蛇,正顺着罐口往外爬。
“涂油,再涂一遍。”他往少年指缝里补了勺鲸油膏,自己掌心的油膜已凝出薄壳,“记住,呼吸用鼻子吸气,嘴巴闭紧——毒雾走鼻腔,不伤肺。”这是他用兔子做过实验的:涂了鲸脂的兔子在雾里能活半炷香,没涂的……他没往下想。
三、木塞掀开天地暗
丑时初刻,水寨梆子敲过两响。赵莽打了个手势,百只陶罐同时倾倒——毒浆混着溪水冲进石缝,遇冷凝结的雾珠瞬间炸开,腥甜的酸气裹着硫磺味漫开,像块突然展开的灰布,兜头罩向打瞌睡的倭寇。
“什么味道?”守夜的足轻揉着鼻子起身,铁靴刚踩进积雾,就听见甲胄下摆“滋滋”作响。他惊惶低头,看见护腿的铁皮上泛起绿泡,像被扔进热油锅的面团——亚硫酸正在啃食铁的肌理,而他手腕没涂鲸脂的皮肤,已冒出细密的血点。
赵莽躲在破船后,数着毒雾蔓延的速度:七步,到第一座箭塔;十步,裹住储粮棚。他看见倭寇们在雾里打转,甲胄碰撞声混着咳嗽声,像被戳破的马蜂窝。金大柱忽然扯他衣袖,指着水寨深处:“松浦隆信!”
倭将的鎏金头盔在雾里一闪而过。赵莽看见他腰间的火镰擦出火星,却没点着灯笼——毒雾里的空气早被酸气稀释,火镰只溅起几点微光,就被雾气浇灭。更妙的是,倭寇们慌乱中撞翻了储油罐,鲸油混着毒浆流成河,在雾里腾起更浓的酸气——这是赵莽没算到的“意外之喜”。
“现在冲!”他抽出腰间的短刀,刀刃在雾里泛着蓝光——那是毒雾侵蚀的痕迹。义军们呐喊着冲进寨子,却不是挥刀砍杀,而是举起空陶罐,顺着风向泼洒残留的毒浆——雾借风势,风助雾威,本就混乱的水寨瞬间变成人间炼狱。
四、指缝油膏抵万箭
松浦隆信退到寨墙根时,甲胄已烂成碎铁片。他盯着自己渗血的手背