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我知道,你们都想回家。我也想。”
“可是,我们现在,怎么回去?
又有何脸面,回去见关中的父老乡亲?”
他一字一句地,拷问着在场每一个人的灵魂:
“巨鹿之战,王离将军的仇,报了吗?”
“新安城外,那二十万袍泽兄弟的血债,
讨回来了吗?”
“你们就想这样,两手空空,
像一群丧家之犬一样回去,
告诉那些被屠戮的父老,
你们的儿子,你们的丈夫,
在外面,连个屁都不敢放吗?!
然后去陪他们一起哭坟吗?”
“我们现在回去,
连自己的家都保不住!
又怎么,再去保护他们?!”
一声声质问,如同重锤,狠狠地砸在每一个人的心上。+二,8\看,书/徃^ \免.肺·岳+黩,
议事厅里,只剩下了粗重的呼吸声和压抑的抽泣声。
看着所有人都低下了头,张文的声音,
又陡然拔高,充满了力量。
“都说,项羽是豺狼,刘邦是虎豹!
那我们呢?我们就是待宰的羔羊吗?”
“不!”
他自问自答,声音铿锵如铁,“我们不是羔羊!
我们,是为复仇而生的——雄鹰!”
“这只雄鹰虽然遍体鳞伤!
我们现在要做的,
不是不顾一切地冲上去,被豺狼虎豹撕碎!
而是要找一个最高、最险的悬崖,
舔舐伤口,磨利我们的爪牙,
等待我们的羽翼,重新丰满!”
他拔起地上的剑,走到那幅巨大的地图前。
剑尖,没有指向南方,而是重重地,
指向了地图的最北方——雁门郡!
“这里,就是我们的悬崖!
这里,有长城,有要塞!
有秦国经营了百年的养马地!”
他的目光,转向了从北方归来、一首沉默不语的卓荧。
“卓荧,把你在北边听到的消息,告诉大家。”
卓荧起身,缓缓说道:“我与楼烦王交易之时,
曾听说一些雁门关以北的情况。
据他所说,在云中郡的一座孤城里,
至今,仍驻守着一支打着大秦黑水龙旗的军队。”
“他们与中原,己断绝音讯多年。
从匈奴人的描述中来看,那支军队的战法,
很像……当年蒙恬将军麾下的长城边军。”
孟铎猛地抬起头,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:“蒙恬将军的旧部?!
他们……他们还在?!”
张文接过话头:“这只是楼烦王的一面之词。
但有一点可以肯定——自王离将军南下之后,
咸阳与北地,音讯己绝!
若非还有人在此镇守,匈奴的铁蹄,早己踏破太原!
他们,是我们最后的同袍!
无论他们是死是活,是忠是叛,
我们,都必须去找到他们!”
“我们要做的,不是南下送死,
而是北上,去寻找我们最后的兄弟!
去整合大秦在北疆最后的力量!”
“等到关中那两头猛虎,斗得筋疲力尽的时候;
等到天下的百姓,都看清了他们丑恶嘴脸的时候——”
他猛地转身,用剑,指向南方,
指向那片他们再也回不去的故土,咬着牙一字一句地说道:
“我们,再杀回来!”
孟铎看着张文那双燃烧着火焰的眼睛,终于明白了。
他单膝跪地,声音沙哑,但却无比坚定:
“末将……明白了!愿随将军,北上求生,以待天时!”
“愿随将军,北上求生!”
这一次,所有的将领,都心悦诚服地,低下了头。
复仇的火焰,没有熄灭,而是被引导向了一个更理智,也更充满希望的方向。
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
夜深后,书房里,只剩下张文、李息、卓荧三人。
张文走到地图前,目光落在了那片己经属于“过去”的赵地,停在了“邯郸”那两个字上。
他没有回头,只是用一种很轻的声音,问了一句:
“卓荧,我记得,你在邯郸长大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