孕妇的,指甲上的月牙痕,与她年轻时掉在老宅天井里的那片完全相同。
此时,祠堂地下传来第五声心跳。这次的“咚”声格外沉重,震得整个骨镇的井都在冒泡,井底的脐带突然疯狂生长,往地面上钻,钻出的位置正好是所有孕妇的家门口。其中根脐带缠住个刚满周岁的男婴脚踝,男婴突然指着老宅的方向咯咯笑,牙龈上刚长出的两颗乳牙,齿痕与“宅心”的血管纹路完全相同。
女婴的掌心突然发烫,钥匙轮廓开始往肉里陷。她的牙龈也在发痒,那颗刚长出的新牙旁边,又冒出个小小的牙尖,牙尖上沾着的血珠,滴在族谱上时,第一百零三页的齿痕突然全部合拢,化作个完整的婴儿头骨轮廓,轮廓的囟门处,嵌着片蓝布衫碎片——布料的经纬线正在蠕动,织出个模糊的姓氏,笔画间的血丝,与孕妇肚子里胎儿的生命线完全重合。
接生婆的意识在门楣上慢慢舒展,她感觉到新的牙齿正在门槛上生长——是那个刚满周岁男婴的,齿痕里缠着根极细的血管,血管的另一端,连着男婴母亲的子宫。木门己经完全敞开,外面的浓雾里,能看见更多模糊的身影在走近,有的抱着婴儿,有的挺着肚子,每个人的手背上都或多或少带着伤痕:抓痕、痦子、牙印,最终都指向同一个形状——祠堂供桌上的族谱轮廓。
孕妇的肚子突然剧烈疼痛,她弯下腰时,看见裙摆下渗出的羊水在地面上汇成个“心”字。字的笔画间浮出无数颗牙齿,有的属于陈默爷爷,有的属于货郎,有的属于女婴,最中间那颗最大的牙齿上,刻着行小字:“七世一轮,齿痕为证”。小字的笔画突然炸开,化作无数光点,一半钻进她的肚子,一半飘出老宅,往更远的地方飞去——光点飞过的医院里,个刚出生的婴儿,后颈突然长出块胎记,形状与陈默的完全相同,胎记上的纹路,是排细小的齿痕。
女婴在供桌上拍着手笑,掌心的钥匙己经完全骨化,与她的掌骨长在了一起。第一百零三页的头骨轮廓里,开始渗出白色的奶水,奶水里漂浮的头发丝,正往孕妇的肚子里钻。孕妇的智齿突然脱落,掉进轮廓里的瞬间,头骨突然合拢,化作颗完整的颅骨,颅腔内的血管,与地下的“宅心”完全连通,每跳一下,颅骨就亮一分。
老宅的烟囱还在冒烟,“宅”字的笔画间浮出无数颗牙齿,上下咬合的节奏与“宅心”的跳动完全同步。烟里飘来股新的味道,是婴儿的口水混着智齿血的味道,顺着敞开的木门往骨镇外蔓延,所过之处,所有换牙期的孩子都突然牙痛,张嘴时能看见牙龈里浮出个小小的“宅”字,字的笔画,由他们自己的血丝组成。
这场用齿痕做契、骨血做泥的“造宅”,己经砌到了第一百零三块砖。祠堂的横梁上,新的朱砂图正在成形,图中多了个孕妇的身影,怀里抱着个婴儿,婴儿的嘴里叼着根脐带,脐带的另一端,连着个模糊的轮廓——是那个刚满周岁的男婴,他的小手正往老宅的方向伸,掌心的纹路里,己经有了钥匙的形状。